总在台风中飞行II深圳诗篇
海,是非不清的光阴
海,夏日深夜缓行,是呻吟后的喘息。
波浪紧闭的眼皮整夜涌动着寓言,
白色线条在黑暗中一次次靠近,
仿如绞索,绞杀无眠或梦游者。无法预知的台风
登陆后离去,没有留下翅膀,只有
吹断的树枝在告白最新伤痕。
雨水过后,盛大炎热袭击此岸,
光线模糊,焦距难调,是非不清的光阴
在沙滩上帐篷里相互厮杀,烤羊肉的青春
被火炭和热风裸成无所顾忌的爱。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喧哗的海是用来倾听的,光阴是用来
虚度的。半夜歌声
从沉闷的白色房子里冲刷出来,
悬崖上半开的窗户早已习惯
蚊虫叮咬无意义的黎明。
万物波涛汹涌,爱人的手心潮湿,
幸福从树影间落下的风开始。
走过去,荡回来,一浪接一浪潮汐
将沙淹没,将去年、前年淹没。
我不是最后一个看海者,也必定不是最早一个,
只是生逢是非不清的时代,遭遇海,
顺便作一次幽灵式漫游.
远航的船来来回回,
一道光将我抹掉,一道光将我诞生,
可我永远不在船上。
.7.20深圳溪涌
回南天
已经虚脱,屁股上冷汗不止,绽放不出
一朵花蕾。冷空气走后,暖湿气流迅速反攻,
气温回升,爱回升,一些冰冷的表面——
墙壁、地板、玻璃、眼睛,
开始遍布水珠。
一些物质迅速发霉,比如古巴雪茄,
遗忘太长时间,
已升腾不出独特的热带香味。
而雾不可避免的产生,能见度降低,
戴不戴眼镜并不重要,都无法开车,无法
准确地判断红绿灯、斑马线。
那么,紧闭窗户,安心面对淋漓四壁,
在此申明,满窗泪不是我导演,
孩子滑倒不是我预谋,
包括近距离冷战,都并非我愿。
那些柠檬、薰衣草、甜橙味道的
干燥剂就更不必了,
非米、非油、非盐、非酱、非醋、非茶,
不可或缺,等到中午适当的时候,
打开窗户、呼吸半刻,即可。
于是我想起海雾,同一个原理,只要有灯塔,
便不至于迷航,触礁,翻船。
潮湿的空间,潮湿的声音响起,
在被隔离的世界里,我在我的额头上
迷失,在陷落的沙发上沉睡。
我不想晾被子的事情,过不久,
花蕾全部绽放,最庄严的
时刻,人体的潮汐,
在春风中被忘记。
.3.11深圳
大暑,欢迎“韦小姐”
一个裸露上身的女人在地铁里狂吠:“我39度”,
错乱的神经没人相信因为天气。而爱情
是天边的热带风暴,从海面上升起。
我们叫她“韦小姐”——“韦森特”,
起身,鼓掌,热烈,欢迎。
我们闭门不出,等待邂逅那一刻,
电闪雷鸣也好,水流成河也罢,
神秘先祖留下的节气绝不像
天空的航班,从不延误,
从不让远行的人在封闭的铁盒子里喘气,
最后的挣扎,仿佛接近死亡。
但烧坏的插座让空调窒息,
宽衣解带的白昼已顾不上廉耻,
“韦小姐”,如果再不来,我们只能扎进
肤浅的水塘,与蜿蜒的水蛇为伍。
一边是滂沱大雨,一边是愤怒火焰,
官方与民间,媒体与微博相互厮杀,
真相如下水道,永远弄不明白。
洋气的“韦小姐”终于驾到,情景类似第一次约会,
习惯于久违的打望,吸烟,辗转。
昏暗天空滚过悲切的马,
斜成风的雨点把命运浇成落汤鸡。
好了,来了就好,工地上挖土机仍在挖掘大洞,
旋转的铁钻仍在试图击破坚硬石头,
火舌吃掉了荆棘,廉价玻璃窗
穿越风雨,虽未破碎,但凉意已领。
被切割的青春仓皇离去,
再次欢迎台风,“韦小姐”。
.7.22深圳,时第8号热带风暴“韦森特”生成,暴雨如注
末日
需要一个末日,送别故去老人,
高山巍峨,开出冰雪梅花,
一条蜿蜒的路接近天堂。
需要一个末日,与冬至重合,
水饺汤圆的曾年往事在火锅中沸腾,
一席寻常家宴与年这头怪兽惺惺相惜。
需要一个末日,与爱人生日默契,
单调的日子,鲜花蛋糕已无意义,
蜡烛燃在重生的夜空,冷热空气相互撕裂。
需要一个末日,与朋党啸聚,
江湖浩淼,一只方舟不能拯救谁,
临阵逃脱的雨点送别黑暗的太阳。
需要一个末日,悲欣交集的地铁
如同回不去的故乡,我在城市里做巢,
等待海水褪去后,荒芜的故乡回归、复原。
.12.21深圳
向事故致敬
——给致一、治钧
向满天的繁星致敬,
向星空下墨蓝的海致敬。
向夜风荡起的孔明灯、点燃的烟花致敬。
向宽如晒谷坪的屋顶露台,
躺成凉床的三张阔大木桌、绳做的云梯致敬。
向乔装打扮的农民房,摇身一变的小资客栈,
塑料或真实的花致敬。
向英文字母、涂鸦致敬。
向大鹏半岛较场尾、年6月1日、儿童节,
花枝招展的女孩、满地爬的婴儿致敬。
向水上勾画白圈的快艇,
沙滩上散步的少妇、抖落满身水珠的狗,
海岸线上骑双人自行车的情侣,
碳烤烧鸡海鲜、弹吉他低唱的青年致敬。
向一场远古或近代的战役、桅杆林里的帆,
弹片激起的滔天波浪致敬。
向跑马练兵的海疆古城、蕉风椰雨,
一次闪电封闭的大门致敬。
向停摆的空调、冰镇的啤酒致敬。
一次偶然、反复、始料不及的大停电,
我回到童年、故乡、历史。
向事故致敬,
所有这些都是我的祖国。
不久后,一座火力发电厂就地拔起,
向吃水更深的轮船、港湾外的煤、失去自由的桨致敬。
在太阳未升起、露水未打湿衣衫前,
抛开金色沙子和厌倦大海的骨骼,回家,
关节吱吱作响,挂满风铃。
疼痛,未能站立,
早早地,向预定的事故致敬。
年6月1日、儿童节,深圳大鹏半岛较场尾海港湾2号客栈
吞吐
已经无法抵达,A或者B,一个孤岛,
贴在胸脯上,一次次
被搜身,被管制,被无理由延误。
吞下烟雾,吐不出一个词,
吞下朝暾,吐不出夕阳,
吞下雨水,吐不出雪。
当我归来,数字已变换成T3,航站楼
飞鱼般趴在海边,跃不出一朵浪花,
更加巨大的肚吸纳潮汐余音。
而飞架的高速公路成为另一条跑道,
不断换档,变速,更迭,
我在交织的仰望中行走,拖着行李
在阔大的虚无中行走,在岛屿间
按照幸福的方向人群的方向行走。
不习惯迎来送往,乐于
一个人朝秦暮楚地走出迷宫,
我是日益增长的吞吐量之一分子,
即使不折腾,也无法改变。
继续忐忑飞行,下一站
在不确定的天气中。当我腾云驾雾
拉升自己,看见云海,洁白的羔羊,
刺眼的阳光穿破开始宁静的马达,
为看清自己,抛弃自身,
为看清山川,逃离山川,
吞一口气,吐一口气,开始假寐。
.11.26深圳机场T3航站楼启用
冬日的海
——赠爱人
有点夸张,阿拉斯加蟹,苏眉鱼,从远方游来,
进入码头的灯火。我在岸上望了一刻,
看到物质沉重的船,没看见爱情。
这片海已变冷,现在,
道路与季节背道而驰,阻塞后轻松自如,
无所畏惧的情侣在海中突兀的石头、
被描红的“天长地久”前,
抬起小腿,裸露的背波光粼粼,
把海水的潮汐提至膝盖。
我按照太阳下沉的速度在沙滩上徜徉,
孩子们在风中旋舞,白色的沙
如同最初,温暖、柔软、干净。
不怕风,风从海上来,远方来,夏天来,
抵达这里,进入冬的风衣,
热切跳动的心脏暂且静静把它收留。
“十年”,距离?长度?名词?
还有更长的路。
哈哈,眼前就有三条:
海边自行车道,中间蜿蜒山路,头顶高速公路,
每一条都能回到城中,灯火阑珊。
暂且不想这些,我看见黑压压的海中,
一个岛,阳光普照,花栽柳护,
一艘船正秘密航行,朝向岛屿。
真诚的星球,纯如冬日的海。
.11.30深圳大梅沙
雾漫上来
雾漫上来,从CBD中心广场漫上来,
渐渐上浮到三十八楼,我的窗户
落地的明亮被潮湿的手肆意删改,
目光所及的天空,能见度降至盲目的距离。
快速道路上一定有很多汽车刹车减速,
一定有许多孩子被牵着手走过斑马线,
我坐在临窗小圆桌边,喝着高山雪菊,
试图再一次降血降脂降压,一降再降,
现在,距离办公桌就两米远,
与雾的尺度匹配,雾就在窗外呼喊。
雾漫上来,不仅仅是延误或抵达问题,
通往霾的航班终于取消(有点窃喜)。
当我折身回到写字楼,雾又尾随漫上来,
漫过顶楼,开始心慌、意乱、气闷,
像大水漫过落水者头颅,无法泅渡且无处呼救。
记得上午在这里会见三波客人,
一个无聊政客、一个心怀鬼胎合作商,
最后是一个80后,比我年轻的立体主义诗人,
那时没有雾,诗歌显然比雾更有意义。
我们谈及城市、生活以及诗的出路,
春天给了几乎相同的命运:一间出租屋,
以雾的胸怀包容瘦的身躯和灵魂。
我们都曾雾里看花,渴望上升的奇迹。
可现在,除了雾,什么都看不见,
包括动乱的春天、和谐的春曲般流水,
没有人明白邪恶不会自然灭亡,
人民必须有所行动,才能消除时间的盲目。
在被雾一样的网络互联时刻,
再努力生活,也无法拒绝盲目的春天,
就像无法拒绝雾。那么在黑夜与雾同流合污前,
立即下楼,凭直觉走过熟悉林荫小道,
回到灯火通明的家,吃家常菜,
喝点小酒,继承爱的传统。
然后去翻一下英汉大词典,译一封世界的信,
相信语言、自由的时刻就在此。
哪怕风雨来,雾没散去。
.3.4深圳
蒙面记
所有死去的诗人春天复活,活着的诗人
四处狼奔豕突,山上,海边,小酒馆,
留下精液、汗水,无足轻重诗篇。
蒙面的诗人含混谢拒谷雨再次到来,
用手机导航蹿入城乡杂驳处,
茶叶城,即刻泡开商会沙龙,寒喧致意互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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